原文标题：黄宾虹旧居——系出首富门，笔墨氤氲香

原创：楼勤、楼舒

原载：名城杭州

发表日期：2020-11-27

　　提到黄宾虹旧居，大多数老杭州人并不陌生。这是一座位于栖霞岭半山腰上、清静幽雅独门小院内的别墅。别墅西倚山壁、其余三面以低矮院墙围护；在东墙偏北处辟有一圆洞门作院落入口，门上部有著名书法家沙孟海所题的“黄宾虹纪念室”名额。

　　黄宾虹旧居作为杭州市文物保护点，每天都会有不少的绘画爱好者慕名而至，也有上山锻炼的人们拜访。跨进旧居的圆洞门即是院落，院落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环境十分宜人。主楼就掩映树荫下，是一幢二层砖木结构中西合璧式建筑，青灰色的拉毛墙，四坡屋顶带点歇山样式，门窗均有较讲究的抱框。整个建筑前树立着汉白玉黄宾虹塑像，先生身穿长衫双手抱膝，头微仰，面带微笑，似乎正在眺望美丽的湖光山色，也似乎在回忆那遥远的前尘往事。

黄宾虹旧居

　　一、别墅原主楼定濂

　　楼定濂何许人也？他是清末民初“嵊县首富”楼景晖之孙。楼景晖（1846—1923）又名楼映斋，民族实业家、浙江近代工业开创者之一，曾任清末农工商部顾问。楼景晖唯一的儿子楼昌成因病早逝，留下三位小公子——大公子楼定清，二公子楼定沛，最小的一位便是楼定濂。三位小公子之中楼定濂读书最好，曾留学比利时学习化学工程，于1936年毕业于比利时比京化学专门学院。彼时的楼家产业遍及江浙沪、而以杭州最多，于是回国后的楼定濂便选择定居杭州。

楼景晖先生（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楼定濂先生和夫人顾惠英女士

楼定濂先生比利时留学证明

　　楼景晖在杭州梅花牌信余里建造了几万平方米的两层传统民居建筑，用来自住兼出租。同时又建造了环碧湖舍别墅给楼家女婿王晓籁居住。回杭一段日子后，留洋多年的楼定濂发现自己已经不习惯传统院落的居住模式，便萌生了建造别墅单住的想法。多番考察下，他最终选择了依山畔湖的栖霞岭，以爱人顾惠英的名义用4根金条购买土地，邀请营造师好友何宝珊先生设计，建成了栖霞岭这处房屋和院落，即为现在的“黄宾虹旧居”。早期的院落是由4幢平房和一幢2层独立别墅组成的，现在的黄宾虹旧居实际上已经拆除了主楼周边的原4幢平房，重建了2幢平房。整个前后花园除了后面一颗芭蕉树还是老样子，其他都是重新修建的，和原貌相差比较大了。爱巢落定，英俊的楼定濂先生和美丽的顾惠英女士在这清雅的院落中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幸福小日子。

购置栖霞岭小楼的地契

楼定濂夫人顾惠英女士（右）在小楼前照片

　　二、楼家与王家

　　楼景晖家族和王晓籁家族的祖籍均为绍兴嵊县，因此两家走动密切，联姻较多。其中楼景晖唯一一个女儿的丈夫就是王晓籁，民国时期著名的金融家，解放后受毛主席、周总理接见，被委派为中国人民银行总行代表。他也是楼家大公子楼定清的夫人-王根香的堂伯父。当年，楼家与人合股创办了浙江最早的剿丝厂——世经缫丝厂、余杭大纶制丝厂，在萧山与当地乡绅共同创办合义合丝厂、通惠公纱厂、官商合股创办浙江地方银行，合股办杭州和上海的胡庆余堂，创办钱江商轮公司、绍兴电话局等诸多产业，其中不少产业由这位能干的女婿来打理。但由于产业颇多，由以杭州最多，需要更多的子女来打理，而大公子楼定清、二公子楼定沛两家一直定居上海，只有楼定清夫人王根香在楼定清去世后，随着信余里楼宅的建成过来看守。因此楼定濂留在杭州也是守护这些产业的家族需要。

王晓籁先生

楼定濂持有的部分资产股息

　　三、黄宾虹初识楼定濂

　　黄宾虹（1865-1955年），生于浙江金华，中国近现代国画家，山水画一代宗师，被称为“中国人民优秀的画家”。黄宾虹先生自小聪颖，喜欢绘画、篆刻，6岁便能临摹家藏沈廷瑞之山水册。13岁应童子试，名列前茅。1907年去上海，在神州国光社、商务印书馆、有正书局等单位工作十余年。1930年在上海任中国艺术专科学校校长。1937年举家迁至北平任教。

黄宾虹先生

　　热爱山水的黄宾虹先生一直钟情于杭州西湖的秀丽，曾在携夫人来杭游玩时在西湖边感叹：“杭州是好，但是我们条件还不够，不能来这里住（彼时黄宾虹的名气不如现今这么高，艺术作品的收入还不是很多，因此他主要靠工资维持生活开销）。”然而命运还是听到了黄老先生的愿望，杭州国立西湖艺专向黄宾虹先生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前来任教。黄老先生自然高兴，爽快答应。1948年秋，83岁高龄的黄宾虹先生携家人从北平南下杭州定居。一开始黄家居住在岳飞庙旁栖霞岭19号艺专宿舍。漫步在秀丽山水间的黄老先生发现邻居这处别致的院落，便与别墅主人楼定濂攀谈起来，楼定濂也热情邀请黄老先生来别墅坐坐，参加楼家的一些聚会活动。楼家虽然以经商为主业，但每一代都很爱画，当年收藏着吴湖帆等诸多名家的书画，楼景晖60大寿时，曾收到某名家八大幅《寿桃》图的贺礼。一来二往，楼家和黄家就熟络起来，黄宾虹先生还画了好几幅画送给楼家，其中一幅《溪山雨景》专程送给楼定濂先生，一幅《观音菩萨》送给楼景晖的夫人，挂在楼家佛堂。

黄宾虹先生送楼定濂先生的《溪山雨景》

　　四、别墅寄缘黄宾虹

　　1950年，楼定濂先生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大西北举家从杭州外迁，先后在西北财委，西北工学院，西北大学，郑州大学工作。栖霞岭房屋交给朋友托管。

楼定濂在两所大学的聘书

　　1952年春，黄宾虹先生也举家租住进栖霞岭楼家这幢中西合璧的小楼。20世纪50年代私房改造时，由于当时交通、信息流通不畅，楼家留在杭州栖霞岭房屋的所属权出现了混乱。此后，院子里陆陆续续迁进了不少人家。西湖山水的秀美，栖霞岭小楼的静逸，给了黄宾虹先生无限的灵感和激情，创作了《栖霞岭下晓望》、《栖霞岭旧有桃花溪》等大量作品。

黄宾虹先生创作的《栖霞岭下晓望》

　　八十九岁那年秋天，黄宾虹先生双目患白内障，几近失明，但他反而激情迸发，为了能日日作画，索性在杭州人民医院做了手术。巧的是为他做手术的医生正是楼家的亲戚-大公子楼定清夫人的妹夫俞德葆，他是当年我国著名的眼科医生，杭城惟一的“海归”眼科专家主任。经过半年的调理，黄宾虹先生从近视变为老花，配了一副一千多度的眼镜，才得以重新读画看山，却创作了许多令人惊奇的佳作，如《南高峰小景》、《黄山汤口图》等巅峰精品。其中《溪山雨景》就是1954年他91岁时所作，并作为礼物送给楼定濂先生，以表达对住在栖霞岭别墅的感谢。《江山万里图》则是黄宾虹先生眼疾痊愈后专程画给俞德葆医生的。1955年3月，黄宾虹先生因病逝世于杭州，爱国的他在走之前嘱咐家人将其生前作品及收藏的历代字画书籍、瓷铜玉器等文物共一万余件全部捐献给国家。

92岁黄宾虹在小楼里作画

黄宾虹1955年创作的《南高峰小景》

　　1956年3月，浙江省人民委员会决定:将黄宾虹居住过的栖霞岭32号（现改为31号）辟为“黄宾虹先生纪念馆”。1964年“画家黄宾虹纪念馆”正式更名为“画家黄宾虹故居”。“文革”爆发后，故居被关闭，展品被拆除，房屋再次变为普通居民住房。至“文革”结束、黄宾虹纪念室恢复前，这座院子里住有黄宾虹先生女儿在内的6户人家。期间楼定濂一家也回到了杭州，和黄宾虹后人共同居住在栖霞岭小院内，虽然院子内的房屋不能完璧归赵，但黄家和楼家的后人在同一屋檐下居住，关系一直很融洽，如今还保持着联络。

　　世事难料，虽然楼家失去了房屋的完整所有权，但若不是黄家的迁入，可能这小院、小楼会在上世纪80、90年代的城市改造中，和栖霞岭别的房屋一样不复存在。小楼的保护不仅纪念着黄宾虹先生的伟大的一生，也印证了楼家当年在杭州的业绩，寄托着楼家后人的乡情。

　　五、小楼重开纪念室

　　1985年1月，为纪念黄宾虹诞辰120周年，由浙江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省文物局、省文联、浙江美术学院、省美协、西泠印社等机关单位组成了纪念活动筹建会。11月27日上午，浙江省、杭州市领导和美术界著名人士150余人参加了在杭州饭店的集会，隆重纪念黄宾虹诞辰120周年。大会上，厉德馨同志专题演讲了恢复黄宾虹纪念室的工作，明确表示半年动迁、半年复建，争取第二年开放。这次纪念活动对黄宾虹纪念室开放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杭州市政府也着手开展院落内住户搬迁工作。但由于住户的不同要求以及房产政策等问题，搬迁进展较为缓慢。1987年5月，全国政协委员、安徽省文联主席、著名画家赖少其专程来杭，代表部分全国政协委员向浙江省委、省政府提交了希望尽快恢复黄宾虹故居纪念室的书面建议。时任省长薛驹同志对此非常重视，与赖少其会面交流，并拨款安置。在各单位的共同努力下，搬迁工作终于在1987年11月完成。

　　1988年1月下旬，由沙孟海先生题额 的“黄宾虹纪念室”修复工程竣工，于3月25日恢复对外开放。恢复后的纪念室包括：陈列室、资料室、接待室等。1990年1月，浙江省博物馆举行黄宾虹先生诞辰125周年纪念活动，在小楼前举行黄宾虹雕像揭幕仪式。幕布掀开，先生身穿长衫，双手抱膝，头微仰，面带微笑，似乎正在眺望美丽的湖光山色，也似乎在回忆那遥远的前尘往事。

　　附：黄宾虹先生作品赏析

黄宾虹先生

　　黄宾虹先生在杭州虽然只定居了短短7年，但这7年是黄宾虹先生的创作旺盛期，创作了《西泠桥上》、《山水》等不少名画，借西湖绘自己内心中的国画，他由此登上了自己的艺术顶峰。先生精研传统与关注写生齐头并进，早年受“新安画派”影响，以干笔淡墨、疏淡清逸为特色，被称为“白宾虹”；在北平的十一年，先生又进行“水墨丹青合体”的试验，墨与色用他独有的方式达到了高度的融合，也完成了从淡宕到浑融的转身，变成了“黑宾虹”。这是受西方印象派启发，将中国山水画两大体系（水墨与青绿）进行融合的一大创举。南归杭州后，看到良渚出土的夏玉而悟墨法，将金石的铿锵与夏玉的斑驳融为一体，画面的朦胧融洽更接近江南山水的韵致，笔与墨一片化机。

　　编辑：马金丽

　　作者：楼勤  楼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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